2007年8月20日 星期一

旗艦策略──記東京六本木Hills

過年,當全世界都在慶祝過年時,雖然我們有世界最高的101大樓,也耗資千萬大放煙火,也確實演出精湛,頗有一流的水準,不過,國際媒體對我們卻鮮少報導,為什麼會這樣?除了台灣是小國外,我們也要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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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六本木森大廈

也是小國的丹麥人在思考全球以文化為基礎的區域發展策略時,他們得到了一個「文化引誘能力」(Cultural Allure)的結論來,這裡面包含了三項策略,其中和建築有關的就是第一項的「旗艦策略」:整合一個或多個管理好事件搬上國際舞台,吸引全球注意。這些包括地標型的建築,如西班牙畢爾包請法蘭克.蓋利(Frank Gerhy)起造了引起全球矚目的美術館;或者舉辦大型的活動,如2005年日本愛知博覽會,2008年的北京奧運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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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大廈,白天

以硬體建設來解決文化觀光問題似乎是條捷徑。台灣的好山好水,通常被胡蓋瞎搞的汎厝之類給破壞怠盡,至於公共建築呢?一場九二一大地震,倒下的全是過去偷工減料的公家機構,反而寺廟信徒出資的工事,頭上三尺有神明,沒人歪哥吧?堅固的很。

台灣到現在,依我看,建築思維是沒有被系統的建立起來的。這不是單純的美學問題罷了,自然牽涉到舉凡法令、文化、生態、環保...等等,建築是生活哲學最具體的表現。

時序是到了人類2000千禧年之前,世界各國莫不重新啟動了城市再造運動,如人口有七百四十萬的倫敦,在綠帶、文化與經濟發展衝突中,制定在金絲鵲碼頭(Canary Wharf) 超高層建築策略;法國則以「衛區」(La Defense)的全新風貌,再現風華;中國最有名的,自然是上海浦東了,這也只有中國政府才有可能在驚堂木一敲,大喝:「拆」、「全拆」下,遷空原有一百六十三萬人居住的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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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日新社屋 槙文彥作品

台灣也有規模不小的都市改造計畫,那就是101所在的信義計畫區。不過讓我先帶大家去日本東京六本木Hills走一遭。

六本木Hills的規畫案可以上溯到1986年,歷經十餘年,直到2003年工程才全部完成,所以任何都市再開發案,都需要執政當局的高瞻遠矚。

相對於許多國際大都會,日本在空間的垂直發展上是比較缺乏的。其實日本在1920s年代興建了許多超高型大樓(skyscraper) ,但伴隨著經濟泡沬化,這種建築實不符經濟效益,要到1990s年代,才以改呼「高矗」(highrise)大樓,重新出現。這當然是歷經了經濟的復甦、技術條件的改變等因素,最重要的是,對城市爭取垂直空間,不再只是增加使用面積而已,就像「森建築株式会社」的董事長森 稔說的:是爭取更多的開放空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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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形建築 槙文彥作品

整個六本木Hills,是當代藝術與建築的流暢結合。夜間,信步走到六本木的坂通リ,正面迎接的六十株櫸槸,總計裝上32萬顆LED發亮的小燈泡,形成一條寶藍綴以白銀的如夢似幻的星光大道。

其實,我之所以來到這裡,原本是來看由槙文彥所設計的有如新月形的「朝日新社屋」的,來了,卻發現一連串的驚艷。槙文彥當初的設計,考量坂通リ和表參道比起來較為不正式,這裡的地勢高於水平面數百公尺,斜坡讓人們反而有一種被邀請來冒險的興奮感,比較不正式,因為有著大大小小的廣場和花園,為了形塑回遊的況味,乃在建築時留下許多多元的戶外空間,正面曲線和斜坡對應,映射櫸樹、光亮的商店、街道的公共藝術傢俱、階梯和爬坡等,北側方面,讓出一圓形劇場,作為朝日電視和J-WAVE電台的表演中心。東側新月形玻璃天井,可以俯看禪味十足的舊毛利日本庭園,整棟建築>30米高,120米寬,創造造訪者和過路人印象深刻的公共空間;從沿著坂通リ開始走起,宮島達男設計長達五十米,高五米光牆,每個有數字的牆面,分別以不同的速度,從9倒數到0,早晚數字的顏色與背景會對換,象徵日與月的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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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朝日新聞新社屋,是六本這一代最有名的坂通リ,沿途都是公共藝術品

六本木Hills一開始就是要透過召喚世界當代藝術家,把成本區的變成為「藝術智慧城」(“Artelligent City”,Artistic and Intelligent),許多公共藝術名家的作品就擺在戶外,包括韓國的崔正化、中國的蔡國強、美國的Martin Puryear以及日本的內田 繁、伊東豐雄、吉岡德仁、日比野克彥...等,作品有數十件之多,兩邊的精品店,也不遑相讓,如青木淳設計的Louis Vuitton店面,妹島和世設計的三宅一生店等。在戶外,一次飽足藝術饗宴,好像從前去義大利翡冷翠的市政廣場看到大衛像等人類瑰寶就擺在廣場上那般的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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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大廈之下的Hill site,整合商場、電視、電台的表演廣場

這個建築群的設計,是垂直向上爭取空間,而個量體之間又巧妙的串連起來的。進入森大廈之前的Hill side,採John Jerde所設計的歐洲中世紀城堡金黃的自然石砌成壁面,引人發思古之幽情,動線上起起伏伏,偶遇名店,便有那種遊於迷宮之中的驚喜;站在敞開的天井,卻沒有一處可以鳥瞰全景,設計者希望遊走其間時,可從各個不同的角度,慢慢拼起全貎;鑲在牆上的是日本傳統「行灯風」,其尺寸和高度都不同,提供溫暖的燈光氛圍,而西側走道故意設成兩種不同的牆面,由KPF設計的未來感十足的玻璃帷幕對比另一石頭牆,造成古今空間的矛盾,趣味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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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淳 六本木LV總店

我一直要尋訪槙文彥那所謂由法語obets d'art(藝術品),提昇了每天生活的一個不知不覺的渴望和自我覺醒的社會的都會建築(Urban Architecture)[3] 是長個什麼樣子?森集團一開始就是以當代美術和建築社區結合起來行銷其「高矗」大樓,而從兩個有趣的Roku-Roku廣場和好萊塢廣場,連結美術館圓錐階梯(Museum Cone )入口,再爬上去,走過天橋,到達的美術館,便是整個建築區域藝術的靈魂了,這就是「文化引誘力」的旗鑑策略了。

槙文彥坦誠,東京過去也明顯的缺乏都市分區概念,造成美醜摻雜,但在這一切的混亂中,東京還是可以發現到一個其他城市所沒有的──對細節之靈敏、豐富的異質元素、令人驚異的對比。所以,我的結論是要說,比起六本木Hills,我們雖然也有「高矗」大樓101,但基本上,信義計畫區不是立體的,還是個水平向而且各自分離的建築聚落,實在看不出這旗艦策略能吸引什麼國際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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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浦啓子 六本木公共藝術 真實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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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本木公共藝術Louise Bougeois—Ma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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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東豊雄六本木公共藝術波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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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合住宅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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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合地下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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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合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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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丹麥文化部、貿易產業部報告,李璞良、林怡君譯,“Denmark’s Creative Potential”(丹麥的創意潛力),台北,丹青文化,初版,2003,p155-162。

[2] 詳細請參考:森 稔,《世界都市展》,東京,森ビル株式会社,2003,p097。

[3] 森美術館企畫監修,”Art, Design and the City: Roppongi Hills Public Art Project,東京,森ビル株式会社,2004,p1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