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好友劉還月,一位人類民俗學的工作者,他到屏東來找尋西拉雅族人的足跡,他在報紙上說一時找不到「放索社」所在,佮好被我看見,我打了通電話給他,告訴他放索社就是我們家鄉林邊鄉的水利村啊!你去那裡看看,個個長得像我濃眉大眼的。
那麼我是不是平埔番呢?先父曾告訴我一則故事,說我的曾祖母有個外號叫「木雞村」,庄裡有句話說:「三日沒火煙,不要找木雞春」,看來這位曾祖母很有錢,但人家來跟她借錢要是不還,那經她索討起來,後果會很可怕。
先父說曾祖母就是平埔族人,母性社會裡的首領,怪不得我總覺得我有時好像也「番番」的,至少有著些許平埔的基因吧?
《維基》有一則寫我的背景,硬是說我是西拉雅人,許多人根據描述好像找到一位原住民作家一樣,歡天喜地要我從原住民角度來論事。我是廿世紀出生的,就算有原住民血統也哪裡有「百分之百,純種的」可言?好像西拉雅族還留存我這個稀有物種在,更何況,精確來說,林邊一帶是馬卡道斯放索社的範圍。
可是我進《維基》要修改,因為維基的管理員都是中國人,我稍為改一下,就排山倒海前來謾罵,我也無可奈何。
我姓林,林家是南部的大家族,祖厝即有四千餘坪,資產在那個時代實在不小,不過不要找我借錢,祖先其實也沒留下什麼到我們這一代,倒是留了一部很爛的中華民國憲法,當時憲法在南京通過時,我們家有位伯公就是國大代表曾經參與簽署。
然而,我的祖父其實不姓林,而姓李,是林家的養子,當然繼承了財產後不能再回頭去姓李,而原來李家的淵源,我則一無所知,只知有回去健康檢查,居然也有輕微的客家人最常見的某些特有疾病,林邊的隔壁是客家庄佳冬,而漳州閩南人、漳州客家人的信仰中心三山國王廟卻在林邊,想來像斯卡羅劇中潘蝶妹那般混血不無可能,所以要解答「雜種」的迷惑,只能去求助基因專家林媽莉教授了。
從小在屏東長大,多元的種族故事對我好像也沒什麼奇怪。林邊鄉仁和村有家「潘姑娘廟」,潘姑娘的身世有三種傳說,一說是平埔族,因為平埔族被冠漢姓,許多是用「潘」(不知是不是故意還留個番字);第二種傳說是荷蘭人,是位能行醫術的基督徒修女,因救人無數,身後被供奉在此;第三種是跟鄭成功來的漢人,也能行醫。
潘姑娘的身份究係哪個才是真的?我不能確定,只是這些傳說,正好印證多元族群總是在我們屏東一直存在著,雜種才能存活,純種則要像狗一樣,需要血統證明書。
斯卡羅開播後,很多人才發現原來台灣有著這麼多族群存在過,當然是要感謝陳耀昌先生的努力。現在越來越多人在挖掘台灣故事的金礦,舉個例,好幾年前,好友「流氓教授」林建隆就曾寫過《刺桐花之戰》,故事是西拉雅族人金娘,她在林爽文抗清戰役中,領軍力戰滿人統治,如此抗清女英雄,過去我們只知那位晚了金娘120年的他們中國的秋瑾罷了。
不管是傀儡花或刺桐花,在在證明文化才有感動人心的力量。
因為我會畫畫,近年來我發願要從飲食畫出台灣不同於中國獨特的文化來,要從建築去談台灣進入現代文明的過程。台灣歷經不同的外來政權統治,所以在飲食裡留存荷蘭、日本以及漢文化是很正常的,簡單講台灣料理,並不等同於中華美食!建築亦同,在台南要從原住民看到近代建築統統有!
許多人問我為何不談政治?至於說那些吃的、起厝啦有什麼用?政治當然要談,我在大學裡常告訴我的學生,政治你們一定要關心,這國家的前途跟你的人生息息相關,老師已經努力過了,就算能改變政治也不一定是你們年輕人要的,接下來就交給你們了,而我呢,則要從文化與文明,逐步建立台灣建國的論述基礎,有趣的是,有人到現在還稱我是名嘴,有一回,我終於回答那些人的質問,請問您在哪個政論節目裡看過我?
有回矢板明夫來台南,朋友喜歡他,請他餐敍邀我作陪,他對我完全陌生,想來,廉頗老矣,不如乖乖在文化與文明的領域裡加把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