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整區的主體歐式建築還在,只是被攢尖圓頂的漢文化北方建築形式外包了起來,可以重見天日嗎? |
建功神社是特例,現址就在建國中學對面的「南海學園」裡,也就是今日的「國立藝術教育館」,這沒全給拆了而是包了起來,外表用中國天壇式的攢尖屋頂包圍拜占庭式圓頂,牆體的背後可能保存了完整的本來面目。
為什麼沒拆?成大建築系教授傅朝卿說:
興建之時國民政府之財政狀況並非有大量的經費可以投注於華麗繁瑣、花費龐大之復古裝修上,於是利用日據時期建功神社之軀殼加以改造,採折衷步趨設計成中國古典式樣新建築以尋求一份額外的中國古典意象而已。
總體來說,大抵只拆了建功神社裡運用漢文化建築牌坊意象的鳥居、移走日本石燈籠,改了日式小橋,但留下部份歐式庭園景觀,包裹有著拜占庭式西洋圓頂的主體建築及殘存部份「玉垣」(欄杆)等,至於內部,則將原本線條幾何圖形都呈簡潔琍落的新藝術風格貼上一堆梅花;使用油漆,塗白抹紅;天窗堵死,掛上一面孫文的「天下為公」匾額;穹頂更是「俺娘喂」畫了好大一個國民黨黨徽,且彩繪金光沖沖滾、瑞氣千條,簡直比布袋戲佈景更鬧熱滾滾,定名為今之「國立藝術教育館」這一包、一改後的「民族式樣」,傅朝卿教授也有評價:
台灣藝術館在應用中國古典建築元素上則是相當的牽強,只是在門罩上作一些點綴而已,甚至是積極的裝飾作用都沒有。
▲ 國立藝術教育館的穹頂彩繪金光沖沖滾、瑞氣千條,不輸給布袋戲的場景。(攝影/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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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學館由於設計者盧毓駿喜倡「天人合一」之說,有人因而將此作詮釋為天人合一之象徵,可以比美天壇祈年殿。然而若仔細觀之,我們看到的卻是瑣碎而缺乏整體性之中國古典元素之組合,就中國建築新形式的創造而言,它並沒有突破已有之折衷步趨,現代建築之機能性空間仍然受縛於中國古典式樣之框架中。
所以這原建功神社、今之南海園區裡的建築設計,經天人合一的大中華文化在八掛爐裡飛符火焚一番後,也沒就此浴火重生?這也太傷民族尊嚴了。那麼這園區是誰主導建造的?乃是由當時的教育部長,國民黨大黨工(曾任秘書長)的張其盷於1956年起主其事也,張其盷後來開辦今之文化大學,文大的校園不難看見諸如南海學園的中國民族式樣建築。
▲ 2015年國立藝術教育館正在整修屋頂,看來並沒有摘下那頂中國式官帽的意思。(攝影/魚夫) |
建功神社1928年(昭和3年)落成,供奉日本領台以來,對台灣有所貢獻而因公殉難者,不分日、台均可經審核通過後祭祀於此,合祀15691位,其中台灣人有3530位。整個建築計畫由當時的總督府營繕課「最大跤」的井手薰總司其成,他大膽的將西洋、和風、漢文化建築式樣混搭為一體,試圖加以融合,成為日後台灣許多大學裡建築系論文鑽研的題目,尤其是竟將日本神社「鳥居」的固有形式規範推翻,採漢式牌樓,舖以鶯歌產出的青瓦,拜殿兩側延伸的空間及後方亦復如是;主體建築捨日本傳統木造,換採鋼筋水泥,係考量台灣風土氣候,白蟻容易滋生與興建成本等因素,最後把日本傳統木結構意象收束於拜殿之內;前方水池則有如伊斯蘭長方造型,再增建噴泉和水手舍等加以調合,井手薰在當時的《日日新報》裡為文表示:「因為使用近代耐久建材,所以主要部份採西洋式,也加上臺灣式。然後,與台式和西式難以調和的純日本式藏在『本殿』的最裡面。也就是說,經得起嚴酷氣候風的建築式樣為外裝,經不起風雨的日本式在內部保護。」
建造之初的建功神社在那個時代裡實在過於前衛並極具實驗性,乃爭議不斷,事實上,當初就算不分台日一體奉祀,但台灣人對日本神社原本就興趣缺缺,自家裡拜拜神主牌或諸如媽祖、城隍、保安大帝等廟宇祭典才能吸引台人積極參與,其次是戰後台灣人自不必膜拜日本殖民者的神社,且經改造後的建功神社已無復聖堂氛圍,就只是一組建築群而已,但假如以為可以展示日人離台後國民黨新統治者的威權,那更是時移勢遷毫無效果可言了,畢竟在民選總統時代,爭取民主選票才是王道,反倒是這在建築美學教育上這實在是一個好題材,比如從佈局上來談此等紀念性建築所展示的政治與藝術上的所謂「納粹美學」;由煉瓦磁磚形式與色彩來觀察外牆色彩變遷過程;自材質使用上來探討營造技術的衍變等,且因建功神社乃是反映了當時代新藝術風格的思維,更適合來作為課堂講述建築藝術史的教材,如能復舊,更具藝術教育價值。
2015年位於國立藝術教育館旁的「國家科學教育館」已因新建大樓完成而遷徒,原址委由建築師徐裕健規劃為「台北當代工藝設計館」,後又進一步推動「開放式工藝美學展演廣場設計構想」,為此我特別去見識一番,發現藝術館頂端的攢尖屋頂正在整修強固,推斷這頂「官帽」並沒有要摘下來的意思,只是既名之曰「國立藝術教育館」,卻至今還不能掀起頭蓋來,那可是要教育莘莘學子們如何「借殻上市」的藝術嗎?
用手機拍了影像來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