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月11日 星期六

日本留給台灣的精神文化遺產,連日本也沒有了--台南武德殿

殿外畫了兩名練習日本劍道的劍士,當然不會在殿外練習,要是畫在室內就看不見了


每逢周末,「武德殿」裡便傳出震天價響的嘶殺聲,站在「葉石濤文學紀念館」前老遠就聽得見,原來是各地的劍道習劍者都會來這裡找人比劃一番,我有一回經過,忽然想起葉石濤老前輩在《台灣文學的悲情》一段描述日治時期的台灣文學,大約是「從民國二十六年年的七月七七事變發生到三十四年的九月大約八年的期間,日本總督府以鐵腕政策,廢除了一切文學雜誌,把台灣日文作家組統起來,控制了台灣日文作家的創作活動,企圖使他們變成協助侵略戰爭的宣傳工具。」

日治時期台灣的文學作家王昶雄有篇代表作《奔流》是以日文寫成,這篇文章引起了「媚日」與「抗日」的後世爭論,內容就是從拼死練道的兩位師徒伊東春生和林柏年的故事展開的。

伊東春生本名朱春生,他身為本島人(台灣人)卻刻意隱瞞他的實際身份:「在伊東來說,認為成為一個道地的內地人(日本人),也就是要把鄉土的土臭完全去掉之意。為了這個,連親生的親人也非踩越過去不可」而十八歲的林柏年則是極端的反對伊東:「但是,我愈是堂堂的日本人,就愈非是個堂堂的台灣人不可。不必為了出生在南方,就鄙夷自己。沁入這裏的生活,並不一定要鄙夷故鄉的鄉間土臭。」

小說裡透過伊東帶領林柏年爭取劍道的優勝,證明「問題本不在比賽的勝負,要緊的是,要讓日本人的血液在體內萌生出來,使它不斷生長」最後終於贏得勝利『那並不是做夢。本島人終於把國技——劍道,變成自己的東西了。該是心和技一致了,即所謂能虛心坦懷地應戰的結束吧。』」

王昶雄以第一人稱「我」來形容那時候的台灣人在日本「皇民化運動」的推動下心中的矛盾與掙扎:「我想起了在內地的時候。被問到『府上是那兒啊』的時候,不知是什麼心理作用,大抵回答四國或九州。為什麼我有顧忌,不敢說是「台灣」呢?因此我不得不經常頂著木村文六的假名做事情。到浴堂去,到飯食店去喝酒,都使用這名字。自以為是個頗為道地的內地人,得意地聳著肩膀高談闊論。有時胡亂賣弄一些江湖土腔,把對方唬得一愣一愣的。因此,跟台灣土腔很重的友人在一道時,怕被認出是台灣人,為之提心吊膽。當假面皮就要被揭開時,我就會像松鼠一般逃之夭夭。十年間,不間斷的,我的神經都在緊張狀態之下。」

如果將本文的「日本人」換成國府來台後的統治階級「外省人」,將「本島人」換成「本省人」那麼在台灣尚未民主化之前的「省籍情結」就在我這一代人身上發生了,又上演日治時期的同樣戲碼,當然,如今全面本土化,不分本、外省,大部份的人都自認是台灣人了,只是仍有少數自認自己是「高級的外省人」。

祖孫二人準備進入武德殿,小孫子身上穿的衣服印上了美國FBI聯邦調查局的字眼
我有一回應「李登輝之友會」的邀請陪同前往東京觀察,該會也有由日本人所組成的後援會,遇見這些崇拜李前總統的日本人,反倒令我大惑不解,何以日本人會崇拜這位曾是殖民地的台灣總統?後來我才明白,原來李登輝是在日本戰前所培養出來的精英,而日本人認為那種日本精神已經留在台灣,「內地」反而盪然無存,李登輝所代表的就是旅日作家黄文雄所寫的著作:《日本留給台灣的精神文化遺產》裡的象徵。

那些「日本留給台灣的精神文化遺產」有無流傳到我這一代戰後嬰兒潮?我沒有特別感受,但有回到中國廈門,一開口說話,語言相同,當地人卻馬上驚覺:「你是台灣來的嗎?」為什麼?因為台灣人講「閩南語」比較輕聲細語,比較有禮貎。

武德殿是日本人留在台灣的遺產,是日本軍國主義尚武時代的建築地標,也是目前台灣最大、保存得最完整的武術殿堂,在日本也不容易找得到類似的規模了。殿裡勤練日本劍道的劍士們告訴我,赤腳踩在檜木地板上練劍,特別有感覺,除此之外,其他的故事都是我的獨白,不足為外人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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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殿現為「忠義國小」禮堂,周末開放參觀

忠義國小
700台南市中西區忠義路二段2號 ‎
06 222 27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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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uilding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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